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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短對話
西施對越王勾踐的印象很模糊。
西施只知道在自己為時幾年的習藝生活中,勾踐會不時來巡視一番。雖然西
施在幾十個女孩兒里最為出色,卻并未因此被越王勾踐特別關注過。西施倒也不在
意,西施知道越王很忙,而自己只是學習歌舞,而已。況且西施喜歡歌舞,喜歡
歌舞升平的場面,西施畏懼陷入童年時代的戰爭回憶。
西施與越王勾踐的初次對話,是在西施與其他幾個女孩兒被送往吳國的前夕。
你們要象對待君主、父親(father)和丈夫一樣伺候吳王。越王勾踐的語氣很粗暴。吳
王寫意了才不會興兵攻打越國,你們的家人會因此平安,你們自己也能過上舒適
的生活。
我們什么時候能返來?西施突然之間問。
越王勾踐一愣,隨即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當船下的河水徐徐流去的時候,西施預感到自己將不再返來。西施并不怎么
悲傷,西施想我終于可以逃離那片影象了。
吳王夫差果然象君主、父親和丈夫一樣寵愛著西施。西施最初對這個戰爭的
發動者懷著深深的畏懼,但她卻逐漸發現了吳王夫差溫柔和脆弱的另一面。這就
是人們相傳中殘暴的吳王夫差嗎?一次西施從疾病的昏睡中醒來,正看見吳王夫
差坐在自己床邊垂淚時,西施不由輕輕握住了吳王夫差的手。
我剛才又做噩夢了,我夢見父親和兄長在戰爭中悲慘地死去。答應我,永遠
不要和越國開戰,好嗎?
我也不喜歡戰爭,我只要永遠這樣守著你。吳王夫差說,戰爭已經已往了。
西施最畏懼的人是伍子胥,西施總是象逃避太陽的雪人一樣逃避著伍子胥。
然而他們終于無可避免地在長廊上獨自相遇。
越王勾踐這個人怎么樣?伍子胥問。
他很沉默,但他對百姓很好。大家都說他是一個仁慈的人。
而說吳王夫差是一個冷酷的人,是吧?伍子胥微微冷笑。
西施猶豫了一會,答道,那是百姓不了解吳王。
那是百姓不了解勾踐。伍子胥糾正道。越國真該為這樣了不起的國王而驕傲,
也為你了不起的騙術而驕傲,是吧?
什么騙術?西施的心一緊。
鮮艷的謠言遮不住你眼中的詛咒。
不,我沒有。西施避開伍子胥咄咄逼人的目光。我喜歡吳王,也喜歡吳國。
你看,我現在用的是吳國的方言,我的生活習慣也已經和吳人沒有任何區別了。
越國事我的故鄉嗎,可是它給我的只是一些遙遠的悲慘的影象罷了。
你說謊說得太久,連你自己也相信這謠言了。可是我,你騙不了。伍子胥的
語氣不容置疑。
住口,你這個瘋子。吳王夫差的出現結束了西施的尷尬。我知道西施說的是
真話。吳王夫差拉著西施揚長而去,可西施卻聽見夫差疲憊的低語,我知道就夠
了。
西施再次見到越王勾踐的時候,戰爭仍然無可避免地來了。只是勝敗雙方調
換了位置。
你做得很好。越王勾踐站在吳宮的大殿中時,終于向西施露出了贊許的笑臉。
西施望向了吳王夫差,他的眼睛里沒有怨恨,只有深深的疲憊。
我允諾過什么嗎,為什么我一點也想不起來?西施的心口又開始發疼。
爭斗仍然在持續,熟悉的人一個又一個地倒下。當越王勾踐和吳王夫差的劍同時
刺向對方時,西施奔進了兩人中心。
出塞
我在這里只是等死。王昭君住在漢宮里的時候,每日都這樣通知自己。可是
王昭君無法可施,直到聽見天子要選宮女嫁給呼韓邪單于的新聞。
王昭君凝視著銅鏡里自己的面容,專心地抹上鮮艷的口脂,燦爛如同漢宮中
繽紛的桃花。
然后王昭君被帶去朝堂與最有權勢的兩個男人相見。
漢元帝的臉色很黃。當呼韓邪單于臉上溢出滿足的笑臉時,漢元帝的臉色更
黃。王昭君預備離開漢宮的時候,見到了漢元帝終于掩飾不住的遺憾神色。王昭
君暗暗冷笑了一下,她想能讓天子懊喪自己也應知足了。
王昭君出塞的時候并沒有象人們相傳中那樣抱著琵琶。長途跋涉的勞頓讓她
疲憊不堪。
王昭君隨身攜帶的只是那面銅鏡,因為她聽說匈奴造不出這種精致的物件。
王昭君逐步適應了草原的生活,也為呼韓邪單于生下了兩個孩子。銅鏡里的
容顏逐步有點滄桑,王昭君看著身邊老態龍鐘的呼韓邪單于,心想一旦自己的使
命完成,便可以要求回家了。家,不在漢宮,在遙遠的南方。
漢元帝駕崩的新聞是好久以后才傳到的。王昭君的心情很奇特。她想那曾經
是自己日思夜盼的男人啊,于是感到一點點感傷。而呼韓邪單于去世的時候,王
昭君在一片悲痛中卻又閃過一絲絲的慶幸,自己終于可以離開這片化外之地了。
在這種早已厭倦的單調生活中,除了老去王昭君無事可做,簡直有點類似于當年
在漢宮的感覺。
雖然王昭君知道匈奴的習俗是父死娶母,但她在起初的震動后,仍是存著僥
幸,畢竟自己身份特殊。于是王昭君寫了一道奏章給長安的新天子,請求接自己
返國。奏章送出去后,王昭君的心情很煩躁,原先早已看慣的一切,現在卻都變
得扎眼起來。直到破天荒地打了奴婢,王昭君才省悟自己這些年來想回家的愿望
是多么強烈。
長安新天子的詔書終于來了,簡簡樸單的三個字:“從胡俗”。王昭君的心
很涼,又有一種名頓開的清醒,新天子怎么能指望呢?王昭君猝然回憶起漢元
帝終于掩飾不住的遺憾神色,明知于事無補,卻仍然為漢元帝的死盡心盡意地哭
了一場。
新單于自然不會象呼韓邪單于一樣寵愛王昭君,畢竟游牧生活中的女人更容
易衰老。于是王昭君枯坐之余,便是回憶呼韓邪單于原先的恩愛。王昭君也想好
好教育兩個孩子,但他們都有匈奴最好的師傅和奴仆伺候,王昭君根本插不上手。
畢竟,要培養匈奴的勇士,漢家女人是一竅不通的。
突然之間有一日,王昭君發現兩個孩子跟自己一點也不象,他們對自己孜孜保持
的漢家習俗嗤之以鼻。
“如果我做了單于,我就可以娶你了,母親。”兒子說。
王昭君心一抖:“你到底是愿意做漢人依然做蠻人?‘”做蠻人高興,我要
做蠻人。“兒子笑嘻嘻地說,出帳去了。
王昭君嘆息了一聲,看了看角落里的銅鏡。閑置了許久,上面生滿了綠銹。
下面還壓了一封家書,是一年前所寫,說和親使得邊關多年平靜,百姓都會在感激
王昭君的功德。
功德么?王昭君苦笑著,在漢宮中可以選擇出塞,出塞后呢?王昭君望望夕
陽荒草,取出了一只酒杯。